一、问题的提出
在小郭说税之四十九《开具品名不实的发票是不是虚开？》中，我们论证了开具品名不实的发票如何定性的问题，结论是：应按照《发票管理办法》对虚开的定义作刑法适用，定罪量刑。虚开“品名不实”的发票符合《发票管理办法》对虚开的定义，如果达到入刑标准，应移送司法机关处理。
但现实中还有这样一种情况，开具发票时不填写“计量单位”、“数量”其中的一项或两项。事实上只要缺少其中一项，我们就不能判断所涉货物的数量。比如，“品名”钢笔，“数量”5，没有“计量单位”，我们就不知道这是5包还是5支。缺少“数量”一项更是明显。所以我们可以说，“计量单位”和“数量”都是货物数量的计量因素，缺一不可，共同构成货物数量的计量要素。
司法解释将“开具数量或者金额不实”的发票规定为虚开，但开具没有数量的发票是不是虚开？如果不是虚开，该如何定性？
二、开具没有数量的发票是不是虚开？
首先从法条文义上分析。没有数量并不等于数量不实，这种行为并不符合司法解释的规定。在上篇文章已经论述，司法解释对虚开的列举并非全列举。在判断该行为不符合司法解释的基础上，我们仍然需要测试其是否符合《发票管理办法》的规定——“与实际经营业务情况不符”。没有数量的发票，并不能帮助我们了解实际经营情况是什么，发票记载事项是否与实际相符，属于不明确的状态，难以符合“与实际经营业务不符”的表述。
其次从法条目的上分析。“目的是全部法律的创造者。”只有从分析条文的立法目的入手，我们才可能准确判断某种行为是不是该条文想要规制的对象，该行为是否违反该法条。可以明确的是，条文本身不是目的，不能仅仅因为违反条文本身而判断违法。
无需多加分析可知，相关法规处罚虚开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出现以下后果：虚开普通发票，会导致受票方非法列支，逃避缴纳所得税或套取资金；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在此基础上，增加了逃避缴纳增值税或骗取出口退税。
但开具没有数量的发票是否会导致以上结果？
《发票管理办法实施细则》第四条规定：“ 发票的基本内容包括:发票的名称、发票代码和号码、联次及用途、客户名称、开户银行及账号、商品名称或经营项目、计量单位、数量、单价、大小写金额、开票人、开票日期、开票单位(个人)名称(章)等。”数量和计量单位是发票内容的基本要素，缺少基本内容的发票是不符合规定的发票。
《发票管理办法》第二十一条规定：“不符合规定的发票，不得作为财务报销凭证，任何单位和个人有权拒收。”缺少数量和计量单位的发票，并不能作为财务报销的凭证，也就不存在逃避所得税或套取资金的风险。
《增值税专用发票使用规定》第十一条规定：“ 专用发票应按下列要求开具：（一）项目齐全，与实际交易相符；（二）字迹清楚，不得压线、错格；（三）发票联和抵扣联加盖财务专用章或者发票专用章；（四）按照增值税纳税义务的发生时间开具。对不符合上列要求的专用发票，购买方有权拒收。”没有数量和计价单位的发票属于项目不齐全的发票，属于违规发票。
《增值税暂行条例》第九条规定：“纳税人购进货物或者应税劳务，取得的增值税扣税凭证不符合法律、行政法规或者国务院税务主管部门有关规定的，其进项税额不得从销项税额中抵扣。”没有数量和计价单位的发票不符合规定，不能抵扣税款，也就不存在逃避增值税或骗取出口退税的风险。
综上，开具没有数量的发票，一是与虚开的定义不符，二是并不会导致虚开想要规制的违法后果，不属于虚开。
三、假想质疑的回应
（一）没有数量的发票，受票方勉强入账，仍然可能会导致少缴税款或套取资金呀？
本文认为，没有数量的发票，其缺陷是显而易见的，受票方和监管机关都能轻易识别；而虚开是伪装成有真实交易的外表，存在蒙混监管机关的可能。两者的危害性显然不是一个意义上的。推而言之，受票方坚持白条入账，也会导致逃税或套取资金的后果。没有数量的发票，其缺陷的可识别性与白条差不多。这种情况下，少缴税款或套取资金的后果，与其本身是发票没有关系，而与受票方玩忽职守有关。
（二）轻微违规，比如压线、错格，都 会导致不能列支、不能抵扣的严重后果吗？
从字面规定客观分析上，应该有这个可能。所以，受票方应该尽到合理审查义务，尽量避免不能列支的发票风险。
但从法条目的分析入手，压线、错格，只是法条形式上的违规，并不会影响发票内容的清晰表达，不影响税务机关掌握经营业务的实际情况，并没有对法条目的造成威胁， 税务机关将此种情形涵摄于该法条，并不合理，有滥用职权之嫌。
话又说回来了，纳税人有可能从目的解释出发为自己辩护，但仍然有损失的风险，而沟通成本则是必然的。为了避免沟通的成本和损失的风险，建议受票方严格按规定接受发票。
而具体到本文的问题，没有数量的发票，并不能清晰地表达经营业务的实际情况，发票的功能已经受到严重限制，影响了税务机关判断上下游企业是否如实申报，属于实质的违规，不能作为税前列支的凭据，合理合法。
（三）开具没有数量的发票，不是虚开，该如何处理？
《发票管理办法》第三十五条规定：“违反本办法的规定，有下列情形之一的，由税务机关责令改正，可以处1万元以下的罚款；有违法所得的予以没收：（一）应当开具而未开具发票，或者未按照规定的时限、顺序、栏目，全部联次一次性开具发票，或者未加盖发票专用章的；……”
该种行为属于未按规定开具发票，按照该法条处罚即可。
本文作者：明税研究中心。